以“善意”视角理解和执行现金收付规范

以“善意”视角理解和执行现金收付规范

李庶民

近日，中国人民银行发布公告，就人民币现金收付行为有关事项作出规范，同时发布了答记者问。社会各界对此反响积极正面，普遍认为，人民银行此次发布的公告，有利于维护人民币流通秩序，保障公众使用现金的权益，打造和谐现金流通环境。

实践中，支付场景千差万别，一般来说，规范性文件难以涵盖现实所有的情况，因此，公告在对各种现金收付主体行为进行规范的同时，也设置了“其他”条款——“对于其他情形，各类经营主体应本着依法合规诚信经营、尊重公众自主选择权、维护人民币法定货币地位的原则，协商解决。”这样的规定，体现了政策制定的周全考虑。笔者认为，强化“善意”视角，是准确理解和严格执行现金收付规范的重要保障。

法律意义上的“善意”特指当事人在不知情状况下进行的符合常理的交易，如民法典中“善意第三人”等概念。现金收付规范中的“善意”视角主要是指，现金收付工作相关参与者，应着眼维护人民币流通秩序、保障公众使用现金的权益、打造和谐现金流通环境的大局和目标，正确理解和执行现金收付规范，形成合力。

首先，政策制定者的“善意”体现在实事求是、因地制宜。公告的出台是源于现实的需求。不久前，国务院办公厅下发了《关于切实解决老年人运用智能技术困难的实施方案》，明确要求保留传统金融服务方式、不得拒收现金、强化支付市场监管。尊老敬老是最大的善。央行此次出台公告，正是解决老年人运用智能技术困难的重要举措。

公共政策面向的是全社会，因此，制定政策的“善意”不能仅体现为关爱弱势，还需更高层面的利益平衡。例如，如果硬性要求共享单车每次骑行都保留现金支付通道，显然不够现实。因此，央行公告中针对不同消费模式，因地制宜提出接受现金的要求。其中，对于全部交易、支付和服务均在网络完成的，可以不收现金；对于在线下采取无人销售方式经营的，也可以不收现金，但应以适当方式满足消费者在特殊情况下的现金支付需求。这样的规定，没有一刀切，而是为各种创新业态经营预留了空间，是一种良法善治。

其次，现金收付相关主体的“善意”体现在便利消费者、尊重公众选择权。在支付方式的设置与保留问题上，是为了让自己方便，还是为了让消费者方便，这是考察相关主体“善意”的一个试金石。近年来，各种移动支付方式确实提高了支付效率，也让消费者更方便，如果是在现金支付之外给消费者多提供一种非现金支付的选择，当然是皆大欢喜的事；但如果在一些本可现金支付的场合，取消了现金支付渠道，就侵害了消费者的选择权，也会让一部分消费者不方便。非现金支付，关键是要多一种路径，而不是剥夺一种选择。央行公告对现金收付的规范，没有要求必须使用现金，或者现金通道必须占多大比例，而是强调现金通道的保留，其道理就在于此。

就现金收付主体来说，公告中提到的行政事业性单位等具有公共属性的机构，在执行现金收付规范中尤其要秉持“善意”。人们或许注意到，菜市场里老年人多，电子支付方式也很普及，但很少听说出现拒收现金的情况，因为处于竞争中的菜贩绝不会因为支付方式问题把顾客推到门外。相反，一些公共部门出现的拒收现金现象，不是技术问题，也不是成本问题，更多是意愿问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懒政思维，与近来曝光的一些窗口部门设置的“蹲式窗口”本质上是一样的。央行公告中对于拒收现金行为规定了处罚条款，笔者认为，小微企业、个体户等市场主体在支付方式方面受到市场力量的制约，而“只此一家、爱办不办”的各类公共部门，恰恰应作为关注的重点。

再次，普通公众的“善意”体现在对公序良俗的尊重。近年来，常有媒体报道，有的人出于刁难目的，以大量零钞、硬币的形式支付钱款，如四川张女士离职后，通过劳动仲裁获得6000多元补偿金，公司却拖来两桶硬币支付。虽然刁难的意图很明显，但按照人民币管理条例，以人民币支付我国境内的一切公共的和私人的债务，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拒收。那么，被刁难一方如果不接受这些零钱，是不是也算“拒收现金”的违法行为？

当今一些国家有辅币有限法偿规定，即每次交付时辅币数量有法定限制，超过限额，收方可拒收。而目前我国主币辅币均实行无限法偿，即不论支付数额多大，对方都不能拒绝接受。因此，以大量硬币进行支付的刁难行为似乎形式上不违法。但央行此次公告中提出，收付双方对现金的券别、材质协商不一致产生争议的，按照中国人民银行有关规定处理。我国民法典规定，民事主体从事民事活动不得违背公序良俗。曾有当事人以大量零钱支付法院赔偿判决，被当地法院认定为妨害执行公务，经批评教育后，最终将零钱换取大额货币予以兑现。因此，关于大量零币支付现象的处理，我们期待有关规定的进一步明确。而对于目前法规中的空白之处，显然，秉持“善意”的执行尤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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