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银行让利实体经济是现实约束下的创新路径

原标题：银行让利实体经济：现实约束下的创新路径

来源：河北日报

□张成 余博 管超

今年《政府工作报告》提出“鼓励银行合理让利”，国务院常务会议进一步要求“推动金融系统全年向各类企业合理让利1.5万亿元”。中国人民银行及银保监会持续推动和部署商业银行向实体经济让利，旨在助力各类企业渡过难关。截至目前，银行让利效果显著，企业综合融资成本下降明显。在让利政策稳步落实之际，有必要进一步讨论和明确银行让利推行的背景基础、桎梏与权衡之策。

银行让利具备经济基础、情理条件和共赢需要

银行业高利润积累是银行让利实体经济的经济基础。我国金融业是典型的金融主导模式，银行是整个金融市场运转的主体和核心，整个金融资产中银行业占80%以上。2019年，我国银行业市场竞争能力继续提升，盈利能力和资产质量维持稳健，商业银行全年累计实现净利润2万亿元，平均资本利润率为10.96%，总资产已达33万亿美元，超越欧盟成为全球第一。

疫情冲击下实体经济与银行业盈利背离是银行让利实体经济的情理条件。今年，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响，一季度，GDP同比增速首次出现-6.8%的负增长。特别是实体经济经营较为困难，一季度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实现利润总额同比下降36.7%，A股上市公司净利润同比增速也大幅降至-29.14%。相比而言，银行业利润增长保持相对平稳，36家上市银行一季度净利润同比增速仍居较高水平（中位数为9.51%）。可见，实体经济与银行业盈利背离在疫情冲击下被加倍放大、格外显眼。

防范金融风险是银行让利实体经济的共赢需要。针对很多企业出现经营困难、现金流紧张的局面，银行通过仅损失部分利息或消耗一些成本适当让利实体经济，一定程度上能保住贷款本金及客户。当前中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正处于优化经济结构、转换增长动力的攻关期，银行在此关键时期适当让利实体经济，能够助力资源优化配置、提升经济增长质量；从宏观审慎视角上来看，银行让利还有助于市场主体和市场环境的恢复，从而实现防范金融风险的功效。

银行让利蕴含技术约束、微观风险和宏观压力

拨备计提实现银行让利存在技术约束。从银保监会披露的数据来看，银行能够主动压降利润，其核心方法是加大计提贷款损失准备，但通过拨备计提控制利润存在两方面约束。一是与我国银行业拨备计提习惯相冲突。拨备计提常作为银行熨平盈利波动的手段，经济好时多计提，经济不好时少计提，以实现“以丰补歉”的功效，而在当前经济不好的时候，要求银行反过来多计提拨备，将打破银行以往制定的经营战略和原有计提节奏。二是与当前会计准则相冲突。根据会计准则要求，不能对某些正常还款的企业和贷款随意进行减值准备，减值需要一定的依据，拨备计提和不良确认理论上应该是同步的，提拨备便需确认不良贷款。

贷款利率下降和经济周期滞后是银行让利的微观风险。一方面，银行让利行为会引起银行体系当期盈利下滑。在存款利率“压舱石”效应仍将持续的基础上，仅通过降低贷款基准利率（LPR）的方法来实现让利，会引导国内所有银行贷款利率同步下移，造成部分本已经营困难的小银行雪上加霜，不利于金融市场稳定，因此LPR不宜下降太多。另一方面，让利对银行业未来稳健经营不利。决定银行利润的主要部分——利息收入和不良资产损失，都存在一个显著特点：滞后于真实经济周期。滞后效应使银行不会即刻展现出经营状况下滑的状况，若不考虑滞后效应的让利，或将造成银行未来利润数据系统性下降。

财政预算失衡是银行让利的宏观压力。从宏观审慎视角来看，银行让利将增大地方财政预算平衡压力。新冠肺炎疫情冲击背景下，叠加中美摩擦持续升级，导致实体企业生产经营面临较大压力，企业部门对各地财政的税收贡献均出现不同程度下降。而以银行为主的金融机构是财政税收的重要组成部分，银行让利导向下，银行业利润下降使其所缴纳的税收额也相应下降。另外，财政非税收收入增长持续性有限、稳定性不足，都不利于我国两级财政收入的平稳增长。与此同时，地方财政支出主要用于保运转、投基建、促民生，支出存在刚性、缩减难度较大。

银行让利的创新路径优化与坚实保障

降利率是当前静态信贷结构视角下的主要让利方式。理论上看，存在降利率（公开市场逆回购操作利率、中期借贷便利利率、LPR）、减少收费、直达货币政策工具（专项再贷款再贴现、贷款延迟、信用贷款支持）三种银行让利方式。当前，主要是通过引导LPR不断下行，助力企业融资利率成本下降，最终实现让利实体经济。对于降利率实现银行让利可能存在的约束，一方面是基于“两害取其轻”的思路坚定开展银行让利实体经济，支持当下困难企业渡过难关，并在拨备计提政策上予以特事特办处理；另一方面，可以通过创新更合宜的让利方式来规避可能弊端，力争实现中长期银企双赢。

信贷结构调整是银行让利的创新方案。让利行为还可以考虑改变增量贷款结构、提高信用贷款和担保贷款投放占比、降利润和提拨备来应对可能增长的不良贷款等方式。该方案基本逻辑为：小微企业、科技型企业、初创类企业抵质押物较少、风险溢价较高，目前银行由于风险偏好、资本充足、限价和风控等原因，不能充分满足这类企业的资金需求，部分企业只能转而投向民间融资或风险投资。因此建议银行进一步提高信用贷款和担保贷款的投放比重，将一部分从民间融资和风险投资获取资金的客户纳入进正规银行体系中，提升企业资金获取能力，降低企业融资成本。

金融科技是银行让利的坚实保障。在采用提升信用贷款投放占比让利方案的同时，银行自身也可以主动作为，降低让利成本，甚至实现中长期银企双赢。比如，改进风控方式、优化风控流程、强化内控管理，通过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区块链等金融科技手段来提升欺诈风险识别能力、信用风险分散能力、操作风险和市场风险控制能力等，并优化内部转移定价管理效能。金融科技赋能，不仅更好地帮助银行提高风控质量、减少不良损失，还能一定程度上提升银行获客能力和效率，既支持了实体经济，又保护了银行信贷资金安全。

（张成：南京财经大学金融学院教授，余博：江苏现代服务业智库研究员，管超：中国人民银行深圳市中心支行经济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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