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金融学会杨再平：建造智慧型金融都江堰与灵渠

原标题：杨再平|《中国金融》70年•70人特别谈

来源：中国金融杂志

编者按1950年10月1日，《中国金融》创刊，由中国人民银行办公厅编辑室负责编辑出版工作，主要任务是宣传党和国家金融方针政策，交流金融实际工作经验。这是新中国成立后创办的第一本金融期刊，标志着新中国金融新闻出版事业迈出了第一步。2003年，《中国金融》由“中国人民银行主办”改为“中国人民银行主管”，但其政策性、专业性、实践性的定位没有改变。而今，《中国金融》已经成为金融宣传舆论战线中的重要一员，成为财经领域最具影响力的专业刊物之一。70年来，《中国金融》忠实地记录了新中国金融事业的辉煌历程，坚持不懈地为金融改革开放鼓与呼。为了纪念《中国金融》创刊70周年，“中国金融杂志”微信公众号将从10月1日起推出“《中国金融》70年•70人”专栏，由70位多年来关注、支持《中国金融》，与《中国金融》同命运共成长的经济金融界领导、专家、学者，畅谈中国金融业的改革发展故事以及与《中国金融》杂志的深厚情缘。

专栏推出次序以人物姓氏笔划排序；部分文字选自其在《中国金融》刊发的文章内容，推出前未经本人再次审阅。

"本期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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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再平

中国金融学会副秘书长、中国—东盟金融合作学院院长

杨再平谈建造智慧型金融都江堰与灵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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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不是简单的资金运动，而是通过跨时空交易引导资金配置以利实体经济发展且充满智慧的解决方案。威廉·戈兹曼在其《千年金融史》中提出：“金融的故事其实就是一部技术的故事。”金融创新的历史其实也就是一部不断追求高效率跨时空交易与资源配置的充满智慧的技术创新史。

而促成跨时空交易的金融技术，在很大程度上可与水利工程类比。两千多年前秦人所建都江堰与灵渠，至今仍在发挥巨大作用，蕴藏其中的大智慧，无不让古今中外叹为观止。

都江堰，充分利用当地西北高、东南低的地理条件，根据江河出山口处特殊的地形、水脉、水势，乘势利导，无坝引水，自流灌溉，使堤防、分水、泄洪、排沙、控流相互依存，共为体系，保证了防洪、灌溉、水运和社会用水综合效益的充分发挥。其使川西平原成为“水旱从人”的“天府之国”，至今仍担负着四川盆地中西部地区7市（地）36县（市、区）1003万余亩农田的灌溉、成都市50多家重点企业和城市生活供水，以及防洪、发电、漂水、水产、养殖、林果、旅游、环保等多项目标综合服务，是四川省国民经济发展不可替代的水利基础设施。

灵渠，通过三十六座斗门的精巧设计，自下而上沟通湘江、漓江，打通南北水上通道，为秦王朝统一岭南提供了重要的保证，大批粮草经水路运往岭南，有了充足的物资供应，秦军在百越战场上兵锋凌厉、势如破竹。公元前214年，即灵渠凿成通航的当年，秦兵就攻克岭南，随即设立桂林、象郡、南海3郡，将岭南正式纳入秦王朝的版图，加上在福建建立的闽中郡，使秦朝郡级建制达到40个，形成了在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的中央集权制的国家。自秦以来，灵渠对巩固国家统一，加强南北政治、经济、文化交流，密切各族人民往来，发挥了积极作用。虽经历代修整，至今依然发挥着重要作用。

本人1989年8月看过都江堰后写过一首“赞都江堰”，感叹：“天下奇功古人建，万代受益五谷丰。堰中深藏智慧魂，抚今岂能博李冰？”2012年12月看过灵渠后，填了一首“满江红·望灵渠兴叹”，叹道：“气吞五岭，挟秦风，浩荡分行。连三江，军令如山，华夏一统。巨人跨江铧嘴长，指挥若定泰然横。调分量，溢洪巧驾驭，神渠灵。深挖掘，硬穿行。过陡门，漕辎重。问铁器时代，奇迹何成？青山长忆监御勤，绿水细说史禄聪。抚当今，穿越公元前，深鞠躬。”

作为金融工作者，看了这两大历史水利工程，叹服之余，更深以为，蕴藏于都江堰与灵渠的大智慧，仍值得当今金融借鉴。资金如水，实体经济如田地如辎重，做金融即如做大大小小的金融都江堰或灵渠，去恰到好处地引导资金之水去灌溉实体经济之田地，或漕运实体经济之辎重。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金融工作者的职业追求就在于建造充满智慧的金融都江堰与灵渠。

随着人们收入水平的提高，储蓄倾向增加，储蓄余额增长，日益增长的储蓄与财富能否通过大大小小充满智慧的金融都江堰与灵渠最大限度地进入跨时空经济大循环并保值增值，往往成为经济能否跨时空顺畅大循环的关键。比如，当人们普遍宁愿以现金或储蓄的方式持有财富，而不愿意把这些财富以资本的形式作为投资，也不愿意把这些财富作为个人享受的消费资料消费掉，就会陷入凯恩斯“流动性陷阱”。或者当储蓄资金或积累财富不仅不能正常保值增值，甚而转眼蒸发，不仅跨时空经济大循环会成为大问题，而且可能引发严重的社会政治动乱，这就可能陷入“中等收入陷阱”。所以，从某种意义讲，当国民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日益增长的储蓄资金或财富积累能否通过大大小小充满智慧的金融都江堰与灵渠最大限度地进入跨时空经济大循环并保值增值，也是“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我们现阶段就面临这样严峻的问题。据统计，截至2019年我国本外币存款余额198.16万亿元人民币，住户储蓄存款余额已超82万亿元人民币，个人拥有的可投资资产总额达200万亿元人民币，国家外汇储备余额为3.11万亿美元。这表明，我们的资金之水总量并不少。

储蓄这么多，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老大难问题却始终存在；资金多而资本少，企业资产负债率高，投资一直小于储蓄；无法律保障的高风险非法集资屡禁不止，年年案量齐增，正规金融体系风险投资严重供不应求；房地产占居民家庭总资产的比重为59.1%，而与先进制造业相关联的资产在居民家庭总资产的比重却微不足道。上述情况表明，我国日益增长的储蓄资金或财富积累远未最大限度地进入跨时空经济大循环并保值增值。

种种情况表明，如有更多充满智慧的大大小小的金融都江堰与灵渠，我们的资金之水或能得到更充分、更恰到好处、更有效的利用，来“灌溉”或“漕运”我们的实体经济。

其实，资金之水越难到达的地方，比如小微企业、三农，反而越有价值，用经济学术语表达，往往潜存较高社会经济边际收益率及资金边际收益率。因此，若能做更多更好的金融都江堰、金融灵渠，将原本有余的资金之水引向小微企业、三农，其潜存较高社会经济边际收益率及资金边际收益率将释放出来，其“难能可贵”也就得以充分体现出来。

尤其是科技成果的转化及科技型小微企业的成长，往往潜存更高的社会经济边际收益率及资金边际收益率，但也往往是资金之水难以达到的特殊领域。一项科技成果要孵化为产品，投入生产，渗入产业或形成产业，环节繁多，费时费力费钱，前期投入高，而收入又在未来，成功概率低，风险大，这刚好需要跨时空交易的资金流给予支持。经济生活中往往存在这种情况，即有些科研项目，一旦实现不仅可能给当事人带来利益，而且可能大大增加社会福利。尤其是有些重大科研项目，一旦实现，可能成倍甚至成百倍、千倍地增加社会财富，由此带来的社会福利不可估量。但这些离不开金融业的支持。在金融支持下，有利可图的科研项目实现的概率会提高，社会福利的期望值会增加。我们不妨将由此增加的社会福利与金融支持的资金之比称为金融支持的“社会福利倍增率”。显然，此倍增率越高，表明一定金融服务“四两拨千斤”的作用越大，对社会的贡献越大。例如，某个科研项目可能产生的社会福利为10亿元，在没有银行信用支持的情况下，其实现概率为5%，期望社会福利为5千万元，在金融给予1亿元资金支持的情况下，实现概率提高到50%，期望社会福利为5亿元，银行信用支持的净贡献为4.5亿元，相应的期望社会福利倍增率为450%。

科技成果产品化、产业化，做强做大，进而对产业升级作出贡献，终究要凭借一定的企业载体。大规模大范围产业升级，定然表现为大量科技型企业的成长。而这也正需要资金之水的灌溉或载渡。比如，美国苹果在初创时，是迈克·马库拉（MikeMarkkula）注资9.2万美元并和乔布斯联合签署了25万美元的银行贷款，圆了AppleⅡ之梦。总共也就不到30万美元的信贷支持，成就了AppleⅡ。经过36年的发展，今天的苹果公司年营业额超过652亿美元，总市值上升到6235亿美元，创下美国上市公司有史以来的最高水平，打破了微软公司1999年创造的6205亿美元市值纪录。国内也不乏这方面的典型案例。比如华为公司，1987年，43岁的退役军人任正非与几个志同道合者以凑来的2万元人民币创立了华为公司，现如今的华为，为世界各地通信运营商及专业网络拥有者提供硬件设备、软件、服务和解决方案，成为继联想集团之后，成功闯入世界500强的第二家中国民营科技企业。不知当初有无金融提供资金支持，若有，助力其创业值得庆幸；若无，延缓其创业，则是遗憾。

难而能者，大智慧也。两千多年前，做都江堰，做灵渠，有多难，难以想象。当今，我们引导资金之水去灌溉或漕运小微企业、三农，尤其科技成果转化及科技型小微企业生长，价值不亚于当年都江堰、灵渠之效益，但难度未必有那么大。因此，为更充分、更恰到好处、更有效地引导资金之水去“灌溉”或“漕运”我们的实体经济，不妨去看看都江堰，看看灵渠，认真考研借鉴深藏其中的大智慧。

当然，将金融与都江堰、灵渠类比，不是简单套用其解决方案，而是要从金融与水利工程的共性深入到金融的个性，从两者的共同规律深入到金融的特殊规律，以不断创新出适用于金融特殊矛盾、特殊规律的有效解决方案。比如，要解决金融供需两侧的结构性失衡或跨时空交易及其循环的“堰塞湖”问题，关键是要细分金融需求侧与供给侧，然后创新个性化、精细化的“灌溉”与“漕运”解决方案，即完善相应的金融产品、金融市场以及金融机构。比如，美国做信用衍生品很有名的金融家桑德福曾提出“粒子金融”理论，他先后在两次演讲中强调，就像量子物理学和分子生物学一样，传统金融将被粒子金融替代。他认为，所有金融风险都可以被切分为最小粒子，经过确认、量化和分割，卖给那些有意愿、有能力承担风险的投资者。风险管理的任务是帮助客户卸掉不想要的风险，满足其组合需求。金融机构可以采取配对的方式，将想要卸掉风险的一方和想承担风险的一方撮合在一起，也可以设计、分拆、转移和重新包装风险，将其变为适合各类客户需求的组合。我理解，所谓“粒子金融”，实际上就是基于金融需求侧细分的金融供给侧细分。要进一步完善金融供给侧，就要对投资方与资金使用方的需求进行细分，把不同的需求剥离开、区分开，把风险剥离开、区分开，然后通过精细设计的金融工具或金融产品，让各类投资者与资金使用者的有效需求都通过恰当的市场价格调节得到满足，即用金融供给的精细多样性来满足金融需求的精细多样性。这都需要借鉴都江堰、灵渠那样的大智慧。

一言以蔽之，建造充满智慧的大大小小的金融都江堰与灵渠，应当成为我们金融工作者的职业追求。让我们怀揣这一崇高的职业梦想与《中国金融》一起再出发吧！

——选自《中国金融》2020年第19-20期《建造智慧型金融都江堰与灵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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