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三联生活周刊
最近因为各种原因,准备换一个住的地方,在租房软件上看了几轮,但因为工作上的不确定性,一直没有做决定。不禁想,如果能确定留在这座城市,其实可以考虑买房了,毕竟也工作几年了。
可是,买房是不是意味着要在这座城市定居了呢?我会一直留在这里吗?我对它有归属感吗?一个一个问题下来,我惊觉,在这座城市的第九年,我竟然成了一个孤独的、不想停留的异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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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属感
九年前,我从家乡来到长沙这座省会城市读大学。我是一个内向且宅的人,四年的时间里,因为离家不算远,每逢学校放大小假我几乎都会回家,在我心里,“这座城市=学校”,就像小学、中学一样,上完课就放学回家,只不过回家的频率从每天回家、每周回家、每月回家变成了有假回家。
大四那年,我在这里找了实习,也确定了要留在这座城市工作,但是,几个相熟的朋友分别选择了去深圳、上海或回老家。在火车站送完最后一个离开这里的朋友,回学校的路上,我看着公交车外的城市街景,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和吞没感。
我突然发现,我们在这里学习的四年,留下了许多探索的足迹和回忆,构成了我们的熟悉感和归属感,而现在,和我们一起经历的人离开了,这座城市又重归陌生。
生活还是要继续。
一个人租房子、工作,经历从学生到社会人的职场适应期,陆陆续续换了两次工作,在一次次面试和经历中,承受着社会的毒打,磨平着所谓的“不现实的棱角”,终于在一家公司“安定”下来,随着工作的趋于“稳定”,不觉间仿佛也把自己当作了本地人。
记得19年去上海找朋友玩,在复兴公园看到一个老年人合唱团在唱《七律·长征》,瞬时眼眶就红了,心中热血沸腾,又分外感动,不禁拿着手机录视频。
身后一个爷爷跟着唱,最后一句我也跟着唱:“三军过后尽开颜……”和爷爷相视一笑,我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笑着脱口而出:“我是从长沙来的。”爷爷笑了笑说:“我八十年代去了一次长沙。”
“去了哪里?”
“橘子洲头。”
“长沙现在有很大的变化,您可以再去看一看。”
从复兴公园出来,回想着和爷爷的一番对话,一丝讶异浮上心头:刚才那番话里,我是把自己当成了“长沙人”吗?
飘萍
不知道大家是否有过这样的经历:某些夜里会突然醒来,双目清明。环视四周,出租屋的桌子上是前天晚上看过的书、没喝完水的茶杯、皮筋还有一些没有整理随手乱放的东西,凳子上放着自己的衣服,事物都是熟悉的,但却只感觉到陌生,陌生到让人忍不住回想:这里是哪里?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为什么我会一个人在这里?
这些陌生感也不只是在深夜出现。
当工作中遇到不愉快,不能和同事说,也不能立即和朋友倾诉时,一个人忍不住在公交车后排泪流满面;当忙完一天的工作回到冷清的小房间,总觉得过于安静了,环境和心都太安静了,于是打开手机或平板,开一个看过很多遍的综艺或电视剧,想用熟悉的声音和情节装点一下这个空间,让心不那么空落落的。
因为大学四年在宿舍的经历,我不愿意再过合租生活。毕业四年多了,换了两个出租房,都是不足20平米的小单间,空间小,环境也相对简陋。
第一个出租屋里,能称得上家具的东西只有一张床、一张放日用品的桌子、一个三层隔断的单门矮柜子以及上一个租客留下的一个支架衣柜,某宝上几十块钱买的,其中一个支架松了,整个衣柜根基不稳“摇摇欲坠”,连一个椅子都没有。因为条件限制,吃饭、看书、休息时间……都只能坐在床上,这样的生活我过了整整一年。
后来有一天,在网上看到一个应届毕业生花了几万元改造装修出租屋的新闻,从起初的不理解到后来的启发,我终于知道,即便是出租屋,只要在租期内,这个小空间是属于我的,我可以通过改善这个环境,让它更有“家”的感觉。
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换了一个出租屋,房间比原来的稍大些,最重要的是家具齐全,有衣柜、三张桌子、一个椅子、洗衣机,我最喜欢的是一整面墙的窗。后来,我根据需要买了鞋柜、衣架、蚊帐,换了两张更简便的书桌。住的时间越来越久,东西越来越多,小小房间变得越来越拥挤,舒展身体的空间都没有了。
于是,在没有朋友陪伴、没有工作的宅家日子里,一个人坐在桌子旁边就可以度过一天。2020年整整一年,工作上的苦闷和烦恼越来越多,不能出远门,只能把自己困在小小空间里,对着手机和平板就“混”过了一天。这时候,忍不住去想未来,思来想去,我发现:原来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房子和稳定的工作,你注定是这座城市的飘萍。
“有了房子才有家”
小时候,因为家里做个体经营,我跟着爸爸妈妈在租住的店面里长大。随着经营情况的变化,妈妈的店面在成长的近二十年间换了五个地方,每换一个地址,店面的经营越来越好,对爸爸妈妈来说是好事情,对于我来说却影响深远。
每搬一次家,我就要失去几个相邻的玩伴。这是没办法的,那个年代,没有手机和微信,小孩子也还不会写信,距离远了,玩伴就弄丢了。在马路边长大,爸爸妈妈工作忙,虽担心又没办法常常顾及到我的安全,只能限制我的“外出”,如果没有靠谱的玩伴邀请,只能被爸爸妈妈“关在”家里看电视。
双重影响下,我越来越内向,越来越不愿意外出、交友,电视机成了我的“玩伴”,家是我大部分时间的活动空间。经常搬家和妈妈“租客思维”的持家理念让我对很多事情都有一种潜意识里的“阶段性意识”,生活中的经历都不是永远的,就像当我最初看到“应届毕业生花几万元装修出租屋”的新闻,会思考为什么自己没有这样的意识时,我才发现,我的思维和想法不就是从小受妈妈的影响吗?
《凪的新生活》剧照
从小到大,家里的一切全凭妈妈打理。我想,在妈妈心里,不管是会住几年的出租屋都只是暂时停留的,不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家。这也正常,因为每到过年,我们就要收拾行装回老家,不仅要把店里的布置撤了,把货物打包,还要把一些家用电器等日用品往老家搬,等过完年,又要搬回去。所以,她秉持“一切从简”的理念,除了一些非常必要的东西,不会在出租屋已有条件的基础上再做布置或添置家具。
我印象很深的是,初中时,妈妈租了一间店面,住宿在二楼,房间里只有两张床再无任何家具。爸爸在房间里牵了一根电线用来挂衣服,然后从老家搬来了一个最小的床头柜和一两个凳子用来放东西。
后来,因为店面的位置靠近公交车站,妈妈想卖些冷饮和冰淇淋,买了一个冰柜,冰柜的盒子包装翻转来便成了“衣柜”,店面里留下的一张用作收银台的桌子成了我的书桌……虽然布置很简陋,但是妈妈还是会努力把环境打理得干净整洁,所以,我似乎从小就习惯了简陋的生活环境,只要明亮干净,只要有家人在身边。
妈妈总是寄托于“未来”,“等赚了钱,把老家隔壁的房子也买下来,好好装修和布置,或者另外买一个大房子。”这种“未来的美好”支撑着她度过眼前的朴素生活,也许我也是这样。所以当朋友走进我的“小屋”,委婉地建议我换个住的地方时,我想,也许在我的同龄圈和朋友圈里,很少有人能像我这样。
大学毕业后,爸爸妈妈回到了老家生活。前段时间,家里买了新房子,这一次,妈妈不会“一切从简”了,她已经为了这一天“将就”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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